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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访谈录】刘子建——东方的智慧和水墨表现形式

【来源: | 发布日期:2020-09-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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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建,1956年生于湖北省荆州市(沙市)。1983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深圳大学美术系教授。中国新水墨画院副院长。文化部中国国际书画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国家画院都市水墨研究院研究员。广东省中国画学会理事。深圳画院签约画家。

刘子建是中国实验水墨画的代表性画家,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抽象水墨画的创作,他的创作实践与理论研究对1990年代以来的中国画现代化进程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艺术成就入编多种版本的艺术史。出版有多部个人专著及画册。作品参加过许多国内外重要的展览,代表作品更是广为国内外美术馆、艺术机构、收藏家及爱好者收藏。

小赵:刘老师您好!很高兴借湖北美院100周年校庆的机会,对您进行采访,了解到您于1983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并留任教,现为深圳大学美术系教授、硕士生导师,可谓桃李满天下,想请您谈谈大学时代让您印象最深刻的老师。


刘子建:在我们做学生的年代,老师想要得到学生的敬重与爱戴,只一个标准,就是人品与才气,就像邵声朗老师。邵老师是才子型的艺术家,知识渊博,胆识过人,有文人的矜持与狷狂,但在学生面前却从不揣架子。我把邵老师的山水叫玻璃山,一个琉璃的世界在我看来就是真正的创造,它活化了李可染积墨山水的沉郁,把浓黑化为斑斓


1982年邵老师带我们游学江南。跟这样的老师游学,如沐春风,如被朝阳,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他的博学、风度、才情令我们倾倒。随邵老师一路行过,所见博杂,没有他不知道的,很多东西我是第一次听他说起,感觉新鲜,印象深刻,大概这就叫先入为主吧,我日后在很多方面流露出来的眼光和感觉,其实是受了他的影响或是跟他学的。


邵老师是我毕业创作的导师。1983年3月4月我在老家一所大型纺织厂生活了60天,成天拿个速写本在车间里窜来窜去,其间邵老师专程坐船来沙市检查我的实习进展,由此可见他对我毕业创作的重视。邵老师跟我到车间,一看这满世界的女孩子和隆隆作响的织机,看惯大山大水的他被弄得晕头转向。邵老师看过我画的速写,对我泡车间的做法十分肯定,说这个题材画好了会很美,值得花点力气画出新意来。交待我多留意生活中的细节,要做到“小中见大”,“平中见奇”,说画的魅力在初看貌不惊人,往下看越看越有味。轮到具体创作时,邵老师能感觉到我在形式构成和技法上倾注的极大热情,对我的创新一直是大加肯定。在邵老师的指导下,我的5幅纺织女工如期完成,5种意境5种表现方式,非常诗意。


4年大学生活结束,谁都想分配得好一些,有门路的人开始找关系,我沒有门路,只好去找邵老师。我必须让他知道我的想法,希望学校能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邵老师的回答令人绝望:安心搞你的创作,想这些干什么?我只得尊听师命横下心来搞创作,一画便是5幅。校学部委员会为慎重起见,重又集体给作品打分。之前邵老师给我的是全班最高分,重新评过我还是最高分。这分数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令我感动的是,当初邵老师没给我任何许诺,但在毕业分配的关键时刻把公正给了我,显然在我留校这件事上,分数起了决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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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娈之五 A sense of elegance V

宣纸水墨 Chinese ink on rice Paper 68 x 136 cm 2017


小赵:为中国“实验水墨”的代表性画家,您既是一名教师又是艺术家,这两重身份矛盾吗?您怎样看待教师艺术家的市场价值?


刘子建:我在当大学老师的时候,课上教大纲里规定的内容,课下画自己的抽象水墨画,真是南辕北辙。我以我的方式处理教学和创作的关系,看似游刃有余,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可能是中国大学里唯一画抽象水墨的老师。我不要求学生一定要学我的实验水墨,我想的是学生毕业出去做老师,是要找碗饭吃,拿一般人看不懂的现代水墨画找工作等于找死,人家不要你,吃饭就成了问题。或许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我58岁那年,决定提前退休,结束了我31年的教书匠生涯。


教师艺术家,好像没这么叫的。教书是职业,艺术是事业,而艺术市场不管你是教师还是艺术家,符合市场要求的它就要,因为市场要做的事就是将作品价值市场化,所以教师也好,艺术家也罢,想钱,就多盯着点市场,想别的,完全可以忽略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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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丽 Grand beauty

宣纸水墨 Chinese ink on rice Paper 97 x 398 cm  2019


小赵:关于中国画未来的发展问题,我赞同吴冠中先生的观点:中国画必须放到世界文化的大舞台上。不要老是觉得中国画是“土特产”,把中国画限定在一个土艺术的圈子里。您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


刘子建:所谓“关于中国画未来的发展问题”,我不知道如何作答。什么叫“中国画”?什么叫“未来”?什么叫“发展”?什么不叫“中国画”?为什么一定要叫“中国画”?这些问号后面的道理不仅我说不清楚,相信沒有谁能说清楚。既然谁都说不清楚,这个“问题”怎么讨论得下去?如果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换一个思路:看谁在画中国画?他们画的中国画是怎么个样子?这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中国画的未来就在其中?我画的是实验水墨,我们这一类的画早己不叫中国画了,所以我很少关心中国画未来发展之类的问题。另外我想说的是,虽然不清楚吴冠中先生是在什么语境下称中国画是“土特产”的,但我觉得吴冠中先生指的“土特产”,一定不是古代的中国绘画,只可能是指现在的中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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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娈之六 A sense of elegance VI

宣纸水墨 Chinese ink on rice Paper 68 x 136 cm 2017


小赵:您在自己的创作中最关注的因素有哪些?您的个人创作的一些观念会影响到您的教学吗?


刘子建:我的水墨实验开始于上世纪80年代。早期精神亢奋,锋芒毕露,硬边语言使碰撞与块面分割破碎的强度铿锵有力,我直接在丢弃的生活垃圾上拓印,我将这些痕迹称为“时代的手印”,表达我对这个疯狂制造垃圾的时代的批判与反思。


2007年之后我在针对的问题上有了改变,那就是提醒自己要保持对市场、时尚及流行文化的警惕与距离,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瑰丽流畅、情感外露、富于抽象美和人神交融的楚艺术重入我的视野,这里有我需要的思想线索:“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海外”,这便是楚艺术的胸襟、气度和艺术自觉。我没有直接挪用楚艺术现存的符形或形式,我要的是精神。楚艺术给我的启示是意气所向,压倒古人,发为辞藻,独辟新路。我改变了以往作画的一些习惯,是想以我理解的方式完成对现实的超越。


现在我更重视个人语言的完善,这是每个创造型艺术家都必须重视的问题,否则一个人身后留下的就只能是一堆垃圾。随着实验水墨地位的合法化,新水墨甚至成了时尚与流行艺术,在现代与传统、东方与西方的冲突日渐淡化的情况下,我的水墨也变得平和起来,但这种平和不是要回向传统的美学。


在学校我是最受学生喜欢的老师,因为我给他们讲的东西他们在别处听不到,觉得过瘾,有时学生把课上的作业留到课后完成,就是要听我侃现代水墨。我觉得这样很好。这样说吧,喜欢我的学生肯定会受我的影响,拒绝我影响的学生一定有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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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构之一 Cloud structure I

宣纸水墨 Chinese ink on rice Paper 97x180cm 2019


小赵:对美术类的学生来说,您觉得最理想的学习状态是什么?


刘子建:这样提问,显然是认为应该有个标准答案。的确我也可以貌似正确地列出一条条的标准,但这样的列举毫无意义。什么是最理想的学习状态?答案只能因人而异,这得看他如何理解正在学的专业,以及他的个性或习惯。当然有些前提是必须具备的:一定得有创作意识,这很重要,创作就是实战,最能锻炼人。要想在艺术上有所作为,视野要开阔,格局要大,对知识千万别死钻牛角尖。搞艺术最怕随大流,人云亦云,毫无个性。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就是勤奋固然重要,但方向更重要,方向错了后果会是:忙活了一辈子,最终发现干了一件不重要或没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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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锦之二 Just as brocade II

宣纸水墨 Chinese ink on rice Paper 68 x 68 cm 2011


小赵:您如何看待艺术教育中的审美问题?在艺术教育中您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刘子建:既然是美术学院,对学生进行审美教育责无旁贷,关键是学院不能把自己当成真理的化身或宗教裁判所,老是在学术问题上不着调地反对这个禁绝那个,希望我的母校不要这样。所谓的艺术史其实就是一部人类的心灵史或视觉进化的展开史,缺失审美能力的人就理解不了,自然是不懂珍惜或欣赏。所以美术学院审美教育的意义是,即便不指望出去的学生个个都是艺术家,但他们一定是比普通人更僮艺术。我对学生就是这么要求的,你可以不画现代水墨画,但要懂得欣赏,因为你是一个在大学受过美术专业教育的人,你不能不懂艺术,不能沒有素质,不能沒有教养,更不能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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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丽之三 Fantastic Gorgeous III

宣纸水墨 Chinese ink on rice Paper 68 x 68 cm 2018


小赵:明年母校将迎来百年校庆,请写下您对母校的一些寄语吧。同时也祝您工作顺利,事业更上一层楼。


刘子建:母校百年,我在母校读书和工作的时间加起来是13年,是百年的十分之一,13年里我由学生成为老师,不仅完成了身份的蜕变,而且艺术从这里起步并奠定了未来的走向。1992年我离开母校一路向南,最后脚步停在了深圳,虽然人生境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但常常会记起入校时的欣喜和80年代校园的风气,以及南遁广州时的仓惶,对这所有一切我心存感激,视作母校赐于我的恩泽,是我人生与艺术必受的历炼。


母校百年,历经磨乱,遭遇战争、文革,乃至停办,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今日湖美,择新地建新园,扩大招生,多出来很多新专业,可谓是藏龙卧虎,菁英荟萃,光彩蔚然,呈百年最盛气象,自是引以为豪。借母校百年校庆的机会,送上我的祝福:祝母校百尺竿头再上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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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编辑:赵文婷

图片:刘子建艺术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