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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访谈录】邵军——艺术教育中的人文精神和情怀

【来源: | 发布日期:2020-09-01 】

艺术是人文学科,首重人文精神和情怀,艺术教育的首要之处就在于塑造具有人文精神和情怀的、具有健全人格和高尚情操的艺术工作者。


——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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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军个人简介

籍贯湖北天门,1973年生,文学(美术学)博士,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美术学科召集人,中央第十三批博士团成员,教育部高等学校美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先后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系、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师从著名中国画学学者阮璞教授和著名美术史家、敦煌学泰斗金维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美术史及书画方面的研究和创作工作,曾获北京市第十四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主持国家和省部级项目五项,发表论文五十余篇,出版《唐代书画理论》等著作六部,参加各类书画展览数十次,作品被多家美术机构及个人收藏。



小李:前辈,您好!很高兴借湖北美术学院100周年校庆的机会,对您进行采访,作为优秀的湖美毕业校友,我们真诚地希望您的艺术人生能感染、影响、激励到今天的湖美同学们!在您求学的时代,美术史理论应该是新开的学科,您当时为什么会想要选择艺术理论专业


邵军:谢谢!能借湖北美术学院100周年校庆之机接受来自母校的采访,我感到特别的荣幸。我很高兴也很乐意跟年轻的师弟师妹们谈谈我的学生时代和在母校求学、工作的时光,分享一些我的专业学习和体会。

    我与湖北美术学院结缘,是进入其美术教育系的师资班学习。学习的课程包罗万象,包括了素描、色彩等各种技法类课程,任课的教师有陈元武、杨丹、郭正善、王模平、陈国庆、许海刚等老师;还有大量的文化和史论类课程,任课的主要有何炯、金超、蒲新成、陈池瑜、何卫平、张昕等老师。那时候大多数学生喜欢上专业课程,崇拜卓有成就的专业老师,对于文化课、史论课则不甚重视,上课要么做专业作业,要么开小差,我也一样,但也有一些文化课还是很吸引我。何炯老师讲的《古代文学》我总是很认真的听讲,主要是何老师能在讲台上大段大段的背古文和诗词,很有风采。另外,我也喜欢上何卫平老师讲的《艺术概论》,主要是觉得他很有风度,古今中外,侃侃而谈,外国名字说得很溜,其实我也听不懂。数年以后,我有一次去到何卫平老师位于武汉大学的家中,见到了他德国哲学研究的论文和书籍,才知道在湖美上学时,因为自己的浅薄,错过了那么多重要的课程。这些大概为我后来从事美术史论学习和研究工作打下了一些基础吧。

    师资班毕业后,我深深的眷念在湖美上学的时光,决定报考研究生回母校继续求学。我们在师资班最后学习的专业是油画,也想过要报考油画专业,但油画那一年没有研究生招生计划。当时老师们推荐说,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很多年没有招生了,学校希望他能再培养一届研究生。虽然那时湖美刚刚有了美术史论的本科专业,美术史论专业招本科生可能比较晚,但研究生教育还是很早的。但我对这个专业了解其实并不多,只知道是要做学问。我也并不知道要考的这位老先生即是著名的美术史论大家阮璞先生,只是怀着对老先生的崇敬心理报考了。当我见到阮先生的时候,他那种学者的儒雅、睿智和淡定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以前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考试过程中其他的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其中一道题,是一段古文的断句、注释、解读。后来阮先生告诉我,他看到我答的这道题后,觉得非常满意,其他考题都没太细看了。他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学艺术的年轻人古文基础普遍不好,不易进入相关的研究领域,觉得我的古文基础算好的了,其实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这样我成了阮璞先生的关门弟子,算是正式开始了美术史论专业的学习。现在想起来,未必是一开始就有宏大的专业理想,但心里总有一种对美好的艺术、纯粹的学问的崇敬,这大概是一种心灵的引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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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军老师作品——古笔山水之一,纸本水墨


小李:在母校求学期间,您是否有特别喜欢的设计师或者艺术家,他们的艺术或设计对您有过怎样的影响和启发?


邵军:我在母校上过教育系和美术学系,在美术教育系学习时,王模平老师、郭正善老师上课比较多。王老师当时刚调回母校,每次开始上课前,会把我们带到图书馆看那些国外的画册,讲解艺术大师的理念与风格。这给我们极大的启发,有一些有想法的同学就在自己的课程中进行模仿和探索。郭老师会在课间给我们讲当代油画家和他们的一些做法,极大的开阔了我们的眼界。

   对我个人影响巨大的当然是我的导师阮璞先生。先生对我的影响不光在学术上,在对待专业的态度上、在为人处世和行事方式等方方面面都给了我极大的影响。许多年后,我的师兄师姐们见到我,他们都开玩笑:你连神情和动作都像阮先生。我想,这大概就是先生的人格魅力的潜移默化吧。

   阮先生在美术史论界成就卓著,尤其在古代画学研究领域特色鲜明、影响深远。他取法乾嘉学派的朴学传统,以无征不信的学风,以整理国故的精神追求对古代画学文献及相关问题进行荡涤和清理式的研究,被学界称为美术史论界的考据学派我从先生那里学到的,主要是对古典文化的亲近感,对学术学问的崇敬感,对治学和研究的严肃感。印象最深的一个例子,阮先生重病卧床后,为了给我写一封推荐信,他坚持要起床穿好衣服和鞋袜,洗漱后端坐在书桌前,才动笔写信。那封信其实才十几个字,但先生对文化之事的那份敬畏与尊重,在我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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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军老师作品——安子沟村写生,纸本水墨


小李:您在毕业之后选择了从事高等艺术教育这方面的工作,请问您对现在国内的高等艺术教育有一些什么看法呢?作为学生应该注重哪些方面的能力培养才能够适应时代的要求?


邵军:我最早是中等师范毕业,教过小学和中学。硕士毕业后,我留校在湖北美术学院美术学系任教。之后在中央美院拿到博士学位后,又在中国传媒大学任教,再后来又成为硕士生导师、博士生导师。可以说,中国的教育序列,我大部分都经历过了。从我个人的受教经历和教学工作中来观察,我觉得现在的高等艺术教育在很多方面都做得还是很成功的,但有些方面也需要加以注意。艺术是人文学科,首重人文精神和情怀,艺术教育的首要之处就在于塑造具有人文精神和情怀的、具有健全人格和高尚情操的艺术工作者,但现在从课程设置和学风引导方面,艺术教育都似乎过于工具化了。另一方面,艺术教育的精英化教育和普及性教育的关系也还需要更好的处理,尤其是在艺术院校要处理好这个关系。反映在学生层面,我觉得艺术教育首先就是要引导学生具有热爱祖国、热爱生活、关心社会的情操和体验,能从学校艺术教育中获取相应的知识储备和思考能力,能以艺术的方式来回应生活和社会的提问。就我的观察来看,很多艺术院校的学生普遍不关心国家和社会发展以及周遭的生活,读书也比较少,思考力较弱,虽然习得一些方面的技能,但创造力、创新性不能得到充分的体现。因此,我觉得同学们应该做好精神储备、知识储备、技能储备这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互为关联,缺一不可。再加上勤于思考,积极实践,一定能在艺术上有所收获。这些仅仅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思考,不一定对,供同学们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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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军老师带研究生调查寺院遗迹(实地考察教育活动)


小李:您曾提到过传统学术的传承,日常课程只是形式之一,请问您对当下高等艺术教育的课程和学习安排有哪些可贵的建议呢?


邵军:建议谈不上,但有些方面我可以和大家交流。师徒关系,在传统文化中称之为从游,即从某先生游。既然是从游,那就是说,学习不仅仅是日课,它更是全方位的。这在艺术教育教学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因此,如果将艺术教育全部交给课程和课堂,那无疑是不充分的,并不能达到良好的艺术教育效果。这就要求我们的课程和课堂,应该围绕具体的导师及相应的学术、创作乃至社会活动来展开。我跟阮先生学习时,课程就只有一两种,更多的学术能力的习得,主要是跟随先生在日常中学来的。有一次我帮朋友送两张画给阮先生看,打开包袱,有两个卷轴,先生问谁的画,我说是清代戴熙的,阮先生看了看装裱,说这画不用看,不会是真戴熙。我很惊奇:您都没看啊,先生说戴熙是当世有名,当时的人都是得而宝之,到近代画价更是不输宋元人,无论是老裱重裱,断不会有如此粗裱来对待戴鹿床画的。再比如,以我熟悉的美术史论专业来说,我们拿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古代作品应该如何对它来展开工作,实际上是很具体的操作,但基本没有任何一种课程和课堂会教你,因为情况不同,处理方式不同,也没法教。我曾经陪金维诺先生到一个地方去鉴赏古画,大概是一张辽代绘画,除画面外,我看金先生还反复观看画面的残墨、损伤、褙纸等处,并随手做了许多笔记,甚至还描画了一些字迹和印章,这让我见识到先生是怎么样面对一件作品的。很多本事的学习,并不是在课堂中完成的。如果说要有什么建议的话,我觉得应该多设立一些游学、调查、访问类的课程或专题,开放课程、课堂,从艺术教育的本质问题入手,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课堂的形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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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军老师作品——白河晓雾,纸本水墨


小李:在美术史理论方面的学习和研究中,哪些书目对您的影响最大、最深刻呢?能不能请您分享一些书目列给美术学专业的同学。


邵军:进入湖美攻读硕士学位时,阮先生让我准备《古文观止》和《唐诗三百首》,放在易于取到的地方,要求常常翻看,说能不能写出典雅而准确的文字来,全靠它了,我这里转介给大家。此外,有一些专业书,也是要下功夫读一读的,这里推荐几种:王伯敏《中国美术通史》;滕固《唐宋绘画史》;阮璞《中国画史论辩》;谢巍编著《中国画学著作考录》;伍蠡甫《名画家论》;钱钟书《谈艺录》;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陈传席《六朝画论研究》;《朵云》编辑部选编《中国绘画研究论文集》;梁思成《中国古代建筑史》;王子云《中国雕塑艺术史》;金维诺罗世平《中国宗教美术史》;熊秉明《中国书法理论体系》;白谦慎《傅山的交往和应酬:艺术社会史的一项个案研究》;王世襄《锦灰堆》;朱光潜《西方美学史》;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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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 您的学业生涯,先后师从著名中国画学学者阮璞教授和著名美术史家、敦煌学泰斗金维诺教授,请问这两位老师对您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呢?您从两位老师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邵军:我的确很是幸运,能先后跟随我国南北两位美术史论大家阮璞先生和金维诺先生学习。阮先生是以文献考据闻名的学者,其扎实的学问功夫和严谨的治学态度给我最深的印象,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前面已经谈过了。这里我还想说的是,阮先生是滕固先生的弟子,滕固先生是中国现代学术意义上的第一个美术史家,是留德的艺术史博士。因此,阮先生身上既有传统文人的那种书卷气,又有现代学者的那种严谨而开放的态度,这也是我向往而要努力学习的。

   后来在阮先生的推荐下,我又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攻读博士学位,跟随金维诺先生学习美术史。金先生以敦煌学、敦煌美术的研究享誉国际,国内敦煌美术史的第一篇论文《丰富的想象,卓越的创造》正是他的手笔。他也在藏传佛教美术、卷轴画史、绘画史籍文献、美术考古等领域成就斐然,做出了突出的贡献。金先生朴实无华的学风、低调真诚的处世态度也给我深深的影响。金先生的学术研究具有战略眼光,他总是能把握到国家和学界所急需加强的学术研究领域,开辟出新的研究道路,他能在这许多领域都成为开拓性学者,也与他的战略眼光分不开。他总是教导我:任何研究都要建立在中国美术通史的基础上来展开。他对我研究课题的选择、研究材料的获取、具体的研究做法等都有非常清晰的指导和安排,这让我获益良多。我毕业之后,也常参与金先生的一些学术活动或研究工作,逐渐的体会到他所具有的那种大局观和全局意识,这也许就是他的研究总是能走在学界的前面的原因吧。我也力争让自己的研究和治学具有那样一分理性和清晰的思考。

邵军老师编辑的部分出版物及发表论文的部分刊物





小李:母校一百周年诞辰之际,您对于母校有何期待与祝福呢?


邵军:祝贺母校百岁华诞!期待母校越来越好!祝愿母校成为中国艺术教育的重镇和顶尖高校,为国家培养出更多更杰出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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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采访:李 羿

图文来自:邵军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