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美术学院校友会 4月20日

翁子扬

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出版科学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武汉大学大数据研究院图像空间计算研究负责人

研究方向：艺术品元数据采集与挖掘、综合人文空间计算、图像语义与文明价值研究

1993-1997入读湖北美术学院美术教育专业

母校期颐 试写短调

山中草木白，煮盐在烟川。
汲井岁榾榾，出车日连连。

收到母校百年生日的消息，才意识到距前次参与校庆已经过去了很久，概因时不时见到师长们朋友圈中分享、耳边同学群里一直的喧杂温情，更兼偶尔路过旧日校园，目睹亲切地名，想念存续流动。待到下定心思，要为离开学校的日子留下份回函了，又压存在笔记本里许久没有开篇，的确有种提笔前的踌躇。

二十三年前在记忆里有着阳光灿烂的颜色。社会正发生着巨大改变，摇滚、录像、译作、电子游戏、诸多全新的事物伴随着开学涌到身边，不能住校的走读日子里每日穿梭只道寻常，时间无论怎么挥霍都像是充溢到静止。今时回忆才触摸到时代脉搏，想起往日师友意气蓬勃、创作爆发、发聩力量，至今还是有些冲击余波、动物凶猛。

1995年甘南写生

校园着实空间有限，不用十分钟就可穿之越之，一切都是平行叠加的，院系、师生、同学在回忆里都没有什么边界、平等亲近，倒是与今时传道授业情景很有些区别。毕竟是仰赖实践的专业院校，专业课程占据了很大比重，理论课程量似乎不大，当然能支配的自由时间更多。纯粹的学习阶段，专业壁垒构成很多未知，不同方向的课业从表达、呈现、思考、逻辑出发上全然不同，油画、雕塑输出更接近文献中认可的存在；设计类又截然不同，贴近市场实践透着有序。对于彼此专业的审视，都会对自己的模糊喜好产生些许疑问。个人偏好历史的阅读能否转换成有效的图像表达？只喜欢做阐述细碎问题的图像是否有意义？研究结果是否只有学科规划范围内的表现途径？当然，现在的描述是重新归纳梳理，当时最明确的感受是个体兴趣与应用场景的缺失。幸运的是图像阅读迭代开始启动，与盗版漫画意外相遇，为困惑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阅读者到创作者的身份转换，当时却无师、无路可循，只晓得闷头去把国画水墨和写实技巧、文献文物挤压杂糅在一起，用画笔创造自己的小世界，倒是不用再考虑画种区别和材料规范。埋在历史片段截取的切片中，在与读者信件反馈里调整规划着情节推进，努力把中二气质的文本转化成符号化图像、程式化表达进行着连载。

在离校前，陆续刊出的作品像是母校培育的盛放花园中的一枚枝草，初次踏步未知创作领域的勇气，成了母校赠予我远行的屐履。

沙龙讲座

千禧年后数年，已经在武汉大学任职近十年后，期间与影视、游戏、教育行业的接触，在学科领域的开拓过程中经历着不断改变与取舍。在负责数字媒体研究方向后与母校再次相逢，时母校国画系增辟动漫方向初成，国画系倾入师资，细思其间诸多不易，感触良多。于是学子汇集，在短暂的教学分享中，有尊师谆谆引导在前，尽力呵护，尤记学子不惧未知，不受诱惑，盛夏酷暑彻夜摸索，探寻表达自我。随后动漫游戏产业“市场化”阶段愈烈，资本介入下暴露出冒进贪婪，教育盲动、业态转化、以及更深层的文化审美矮化和价值体系控制日益严重，缺乏深度的短期作品积累日益增多，乱相层出，时时摆荡，偶见优秀作品灿烂如烟花。后续数次参加母校毕业生答辩，却庆幸发现，新媒体与动漫专业定位独立明确，守艺道、守初心，商业无端的侵蚀被历任学术带头人与陆续成长、补充的青年教师们执拗拒绝，依然保有着创作萌芽生机，更有在数字技术环境下的全新开拓。

关注资本初期没有彻底介入数字内容存在空间，创作还可以被赋予以自主美的动机与表现的神圣，然而当下数字应用环境与资本科技急功近利、呼应遥控，过于重视快销品的刺激功能与埋下教唆享乐的伏笔，使引诱“流量”成为衡定创作的唯一标准。艺术与科技没有理解却又过速融合，激化着研究的割裂。构思结构雷同、回避实证逻辑、匮乏学术素养，丧失文化价值的内容生产蔓延网络。想起母校尊师们的闲谈，离开学校，若非从事专业，人生难得有机会画张大图。于是在坚持十年探索后期，连载走上日本漫画杂志、概念设定进入影视环节，监督电影走向院线后，面对的是进退断舍的选择，是主动迎合市场世俗化趋向，被不断裹挟消磨屈从异化的商业标准？还是坚守最初探询未知的态度？既然感受到数字创作注定会被淹没在未来海量的无穷尽复制信息中，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刻，选择了搁下画笔，截停了所有迎合的项目，转向对构建研究体系的提问，开始坐冷板凳。

搁下画笔 探询未知

积累至今的文明籍由文献、图像构筑了无法穷尽的资源，如何让艺术理论、文化价值研究与沉淀累积的知识发生关联，仅仅依赖个人有限时间阅读书本、摘录、分析，再反哺进创作是一个漫长无序的阶段。是否能以成熟的信息检索技术与服务理论为突破，在数据空间中关联知识、完善图谱，实现文献挖掘、图像分析的深度学习，成为一个巨大又现实的挑战。

当时以为只是会暂时放下画笔，没料想一放已是多年。迟速不须问，俱作不可追，依托武汉大学大数据研究院建立的图像空间计算研究整体解释起来稍稍复杂，借着叙述试着剖析描述一条轨迹。图像信息与空间计算涉及学科众多，是以遥感测绘为基础底层的历史地理信息数据应用底层，与社科人文学科研究聚类实践。如果说现有艺术创作图像中的文献属性，经历了美学、符号学、语义标注分析、心理学的参与后，又可以与广义人文学、人类社会学、历史地理、空间研究逐步构建基础关联网络结构，那么在分析固有文献直接获得的判定结论同时，同时期序列，同社会状态下的图像文献数据如何破壁关联分析，如何超越现有学科划分存在规则，打破过于细分切碎的壁垒划分边界，沟联学科信息孤岛，影响思考的进化，为提供持续性图像研究范式成为突破方向。数年前启动的艺术品图像元数据管理与文献语义标注标准已经逐渐浮出水面，的确，在多元化、非线性的解读极大丰富了交叉领域研究的深度。复杂记录是完整复刻艺术家与艺术品创作文献与本体数据的核心，通过对艺术品高光谱数据采集与数据分析，可以完整全面的记录采集时艺术品近二百项属性数据，同时关联相关文献影像，并与艺术家个体创作时序年表协同标注，完成艺术品的综合数据获取，构建当代艺术家及作品的新型数据管理。

其次在针对中国书画断代研究过程中，已经逐步实现了社科人文学术文献、艺术文献数据管理、图像数据标注研究与断代地理数据的底层映射构建。基于图像数据中的地文、时岁、空域等综合基础数据协同，是建立的人文文献信息挖掘与图像数据拓扑分析研究范式，可为人文跨学科创新研究提供史地全环境地理信息标注数据基础，为人文研究中图像符号学与文明价值互鉴传播理论提供科技支撑；并支持建立复杂信息知识聚类图谱，进行综合映射。可以通过艺术图像的人文数据标注与文献拓扑，实现综合数据叠加分析，实现艺术家创作轨迹、作品风格变化、作品采集数据分析、作品与同期同类作品比对、社会关系分析、画面构成分布、画家个体活动移动轨迹中的结构分析，输出微观艺术视角与宏观文明对话的数据信息切片，实现多维度协同转换与统计计算。目前已经与国家博物馆、敦煌研究院，新疆龟兹研究院展开图像空间数据研究，在克孜尔壁画、敦煌壁画、宋代绘画的研究中均有突破性发现。回首细观，此研究中各个节点依然是与在校四年受到培养点滴相关，用与绘画伴行道路上继续践行。在数据参与下的体系研究逻辑，我们一定可以用观察和推演旁观逝去的未知时光，也能发现更多被历史遗忘在角落的人文精神，踏步过往艺术品的创作之旅，看见艺术家在平行世界里熠熠闪光。期待如今着从另一个角度对艺术的执着积累，也能为母校未来再做出些微小点滴的贡献……

继续青春的同学们

写给母校的信，也是写给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和离开母校的时候一样，我还想继续做一个探询未知的人。封城期，写至此，在班级群中寻找共同的记忆影像，毕竟文献中载记的母校百年虽然读来自豪，也是陌生。除了留校任教的同学，我们大多数人没有太长的时间与母校共度，在离开的每个人心里母校是生命里的一段日子，凝结相伴的四年是和一期一遇的老师们，和来自东南西北的少年兄弟姐妹们、在驻班摇滚歌手们不时炸响的歌声里度过的一千四百多日日夜夜，是冬日画室里生得火热的炉子、裱得炸裂的画面、不时打泼的墨汁、写生路上的颠簸摇晃和月亮、篮球场里的足球赛、奇异妖魔的新年狂欢、画室里简陋的红桶烛光舞会、拥挤的电玩室、快活林的小炒和夏日蹬车上学路上树荫混在一起的青春记忆。

93级美术教育专业缘聚合影（2013）

“山阳所记亦何事，有酒胡不尽一觞”，文末应该是要举起酒杯了！冒昧代表九三级美术教育系一、二、三班每一位同学，祝母校百年生日快乐！二0二0年，依然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图|文：翁子扬

编辑：赵文婷